文 / 舒新宇
《天問》是僅次于《離騷》的抒情哲理長詩，共374句，1553字。詩人以大膽的懷疑精神，從開天辟地問起，再問到人間盛衰興亡的歷史傳說，一口氣問了172個問題，洋洋灑灑，堪稱空前絕后。
“屈原放逐，憂心愁悴，彷徨山澤，經(jīng)歷陵陸，嗟號昊旻，仰天嘆息。見楚先王之廟及公卿祠堂，圖畫天地山川神靈，琦瑋譎佹，及古賢圣怪物行事。周流疲倦，休息其下，仰見圖畫，因書其壁。呵而問之，以泄憤懣，舒瀉愁思?！?/p>
王逸繪形繪色地描摹了當(dāng)年屈原創(chuàng)作《天問》的情景：憂心愁苦、一臉憔悴的屈原，整天在山澗溪水邊彷徨行吟，面對蒼天浩嘆不息。走進(jìn)一座寺廟，坐下作息，仰頭看到滿墻的壁畫，上面畫著天地山川神靈。屈原當(dāng)場提出許多疑問，書寫在墻上，一一喝問，傾泄?jié)M腹的憤懣和心中的愁思。讀來十分傳神，生動逼真。然而王逸忽略了兩個極為關(guān)鍵的問題：就是寫于“何時何地”。
其實，屈原也象在《離騷》中一樣，在《天問》的結(jié)尾處透露了一點玄機(jī)，點出了寫作的地方，只是千百年來被人們忽略了?！短靻枴返慕Y(jié)尾是這樣的：
薄暮雷電，
歸何憂？
厥嚴(yán)不奉，
帝何求？
伏匿穴處，
爰何云？
意思是說：
時己黃昏一片雷鳴閃電，
我要回去了又何必生此憂愁？
他既喪失了自已的尊嚴(yán)，
天帝還能對他有何要求？
隱伏荒野棲居巖洞，
對國事還有什么話可講？
屈原寫明了他當(dāng)時在寺廟里面對壁畫向天呵問時，正是黃昏，他準(zhǔn)備返回居住的巖洞，又碰上暴雨雷電。請注意詩中“伏匿穴處”四個字！我們再搜索一下，屈原兩次流放，在何時何地居住過洞穴？別的地方?jīng)]有記載，只有在溆浦住過明月洞。如此明白，只差沒有寫上“溆浦”二字。再說真正的山洞能夠長久地居住生活嗎？住在山洞里能抵御毒蛇猛獸和風(fēng)雪嚴(yán)寒嗎？何況屈原還要看書學(xué)習(xí)和寫作，還要接待關(guān)心他的民眾和當(dāng)?shù)毓賳T。毫無疑問，“天問”詩中所說的“伏匿穴處”只能是溆浦的明月洞了，前面我已說過了，明月洞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山洞，只是一個停留在字面上的洞。它是一個短小的峽谷山窩，里面有流水、有山泉、有寺廟，特別適合人的居住。
當(dāng)代學(xué)者蕭兵先生對此說過：“《天問》結(jié)尾這幾句對于《天問》創(chuàng)作時間、地點、動因等等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。” 而且蕭兵先生還指出，《天問》從整體看來系作于屈原后期，第二次被流放沅湘之時，所以不時流露悲憤煩懣之情。
《天問》與《涉江》、《山鬼》所寫環(huán)境是同一個地方
《山鬼》中描寫的景色是：
表獨立兮山之上，霰容容而在下。
杳冥冥兮羌晝晦，東風(fēng)飄兮神靈雨。
雷填填兮雨冥冥，猿啾啾兮狖夜鳴。
這與《涉江》里描寫溆浦的景色一模一樣：
入溆浦余儃徊兮，迷不知吾所如。
深林杳以冥冥兮，乃猿狖之所居。
山峻高以蔽日兮，下幽晦而多雨。
霰雪紛其無垠兮，云靡靡而承宇。
著名屈學(xué)專家俞平伯先生曾說過，《山鬼》里的景物描寫與《涉江》中描寫的景物“陰森逼人，完全相似，若無真實的生活，恐不容易寫到這樣”。
虞愚先生更是認(rèn)為，“《山鬼》中描寫辰沅的景色……與《涉江》寫溆浦的景色……可以說是表里相映的了。”
《天問》與《涉江》、《山鬼》所寫環(huán)境是同一個地方
兩千多年來，只有清代丁晏看出了其中的玄機(jī)，發(fā)現(xiàn)了這個秘密，他在其專著《天問箋》中寫道：“薄暮雷電，正呵問之時也?！渡焦怼吩疲豪滋钐钯庥贲ぺ?，猿啾啾兮狖夜鳴；風(fēng)颯颯兮木蕭蕭，思公子兮徒離憂。叔師（王逸）謂在深山之中，遭雷電暴雨，猿狖號呼，風(fēng)木搖動，是也。歸何憂，即所云‘徒離憂’ 也?！?/p>
丁晏竟會看出“山鬼”跟《天問》的作者所處的環(huán)境是一樣的，真是天生一雙慧眼。是心有靈犀？還是跟屈原有緣份？我們不得而知。蕭兵先生對此贊道：“用《山鬼》來解說《天問》，倒是很有心機(jī)的?！?/p>
前面已論述過《山鬼》是屈原自比。既然前輩專家己看出《涉江》、《山鬼》、《天問》里描寫的環(huán)境是同一個地方，那么，這個地方無疑就是溆浦的明月洞了。換句話說，《天問》就是在溆浦明月洞創(chuàng)作的。
蕭兵先生曾在其專著中說過：“有人從‘伏匿穴處’推出《天問》作于屈原再次被放逐于‘江南’之時。南方多‘喀斯特地貌’，巖溶洞窟較多，可以躲避雷雨?！?/p>
而溆浦正是“喀斯特地貌”，境內(nèi)巖溶洞窟特別多，除了前面提到的盧峰山、圣人山有很多巖洞外，全縣還有白羊洞、蓮花洞等大型山洞，長的達(dá)數(shù)公里，寬的有足球場大，洞中有洞，還有風(fēng)洞、雷洞、水洞、雨洞，鬼斧神工，靈異怪奇，縣志上對此贊道：“夫以斯洞之靈奇如此，固天地奧衍之區(qū)，鬼神呵護(hù)之所。”
屈原居住的明月洞，似洞非洞，洞中有小溪，有瀑布，有水簾，有芭蕉竹林，還有蘭花香草，正是屈原最理想的棲身之地。正如英國愛爾蘭大學(xué)一位攻讀美術(shù)博士學(xué)位的青年畫家所說：“明月洞是大自然提供給屈原的一個極富詩情畫意的幽雅的工作室。只有這樣的工作室，才能文思泉涌，創(chuàng)作出天問、離騷這樣千古傳頌的經(jīng)典詩篇。”